温州炒房团,温州炒房客简史,这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

北京章哥,房地产从业20年,通晓业内门道,我不做所谓的“专家”,只用二十年实战经验帮大家答疑解惑。一、我第一次接触温州人是1990年左右,那会儿还在上学呢,暑假想找个勤工俭学的地方实习。其实说白了就是想赚点儿零花钱,毕

温州炒房团,温州炒房客简史,这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

北京章哥,房地产从业20年,通晓业内门道,我不做所谓的“专家”,只用二十年实战经验帮大家答疑解惑。

一、

我第一次接触温州人是1990年左右,那会儿还在上学呢,暑假想找个勤工俭学的地方实习。其实说白了就是想赚点儿零花钱,毕竟那会儿谁家也不富裕,从父母手里要不出钱来。于是亲戚就给介绍了这么个温州老板,说是在北京有很多个柜台,特别的有钱。

反正那会儿他在木樨园有个加工的小作坊,然后还有好几个摊位,在市区商场还有好几个柜台,甚至连郊区都有,放到今天也是大老板。

但那会儿他住的可实在是不怎么样,就是温州的那些大院,48大院之一,连住宿带库房都在一起。其实当时的北京已经有商品房了,普通的像西罗园一带的不到2000块钱,方庄的2000左右。当然能交易的不多,也没什么人买,主要是都买不起。

但像这种老板也是根本不考虑买房的。我听他念叨过,问我家有没有关系,他想在丰台附近买块地,也盖个大院。拉倒吧,我家要有这关系还能给你打工来吗?

当年不光是他,应该很多温州老板都有这种想法,买地盖房收租子多好啊。当年也就是没有商铺的买卖,要不然他就有更高的追求了。

那个年代其实租赁的商铺也等于是炒作,像商场柜台一般两三千一个,但极有可能是三五百拿下的,然后转手租出去,每个月干赚上千块。当然租下来的也不会亏,只要有货就卖得出去能挣钱,挣不到的话就把柜台转出去,基本都能把亏损的要回来。

所以如果说温州人炒房,那最早都是从炒柜台开始的。之后从碧溪广场开始北京又有了产权商铺,木樨园则有大红门天雅什么的,都曾经掀起一波波的狂潮。但这跟住宅市场没什么关系,当年炒商铺的如果卖了就算赚到了,留着手里的基本就算砸了。风水轮流转,曾经风光无比的商铺如今成烫手山芋了。

二、

之后再接触温州人就是真正炒房的了。

大概是1999年前后我去温州,找当地协会谈招商的事儿。结果发现几个行业大佬的兴趣不高,心不在焉的。一打听说是“炒房”赔钱了,所以没兴趣管这些杂事儿,自己的债务还倒腾不过来呢。

那会儿是刚刚出现炒房这个词,我都没怎么听说过。那就紧着打听呗,费了好大劲才听明白怎么回事儿。其实很简单,就是温州的财富增长过快,导致房价上涨的猛,远远超过了北京上海。

最早商品房上市的时候温州并不贵。中国都是1980年前后开始第一批商品房上市的,当时北京的团结湖卖400块,广州的最贵,700块一平,上海的价格便宜,才200多,但这没什么代表性,因为是在郊区,如果是在市区的话也应该在3/400块钱。当时全国的平均价格是120块钱一平米,而温州属于不发达地区,所以价格才88块钱,低于全国平均值。

但之后的温州房价的涨幅就明显超过了北京上海,到1990年前后就已经追平,都是2000块钱左右。再之后,也即是1992年之后,中国经济爆发式增长,温州的房价起飞了,到1997年高峰的时候,最高价竟然能够破万。单看这价格跟北京上海没法比,涉外公寓上万的有的是,写字楼炒到3万一平的都有。但这是温州啊,还不是什么涉外,就是普通公寓。而这种房在北京上海也就是4/5000块钱到头了。所以,当年温州的泡沫已经非常大了。

于是到了1998年之后,也就是亚洲金融风暴的危害传导到温州,这里的房价崩盘了。其实当时北京上海的公寓市场也几乎崩盘,北京最高峰有跌幅达到75%的。比如方庄的龙珠公寓就是,1.6万跌到了4000。我亲眼见到炒房客在楼底下抱头痛哭,但谁也没办法,只能过去轻声安慰:赔死你丫的活该!

但还是这句话,北京上海的公寓崩盘只和少部分人有关,基本都是香港人和真正富起来的那批,普通百姓没钱炒房,无所谓的。而温州不同,那是民间资本超级活跃的地方,当年玩儿“抬会”就不知道炒了多少的资金,弄死弄残了多少的“会头”。这次房产崩盘也一样,不知道多少人倾家荡产,这几个行业大佬就相当于会头,是组织者,那肯定是损失惨重呗。

所以那次我的温州之行没什么效果,稀里糊涂的就回来了。之后至少一年多都没再去过,总觉得温州人缓不过来了。

三、

但事情也就是这么的诡异,或者说是规律吧。危机危机,有危险就有机遇,有人赔钱就有人赚钱。等我2001年再去温州的时候,楼市一片欣欣向荣,各行各业蓬勃发展。我是懵逼了,问怎么回事儿?

当地人也说不太清,大概意思就是赔钱的那批人破产跑路了,然后新发了财的又冲进了市场,他们没有心理负担,反而觉得是抄底的好时候。于是就大胆出手,房价则从当年的最低点翻了一番还多。虽然仍然没回到最高点,但对于新炒家来说这利润率已经足够了。

但这事儿跟我无关,当时我也不在乎。因为这里是温州,什么都能炒,而北京只有炒商铺的,没有炒作住宅的风气。甭说北京了,连上海杭州都没有,就是平和的市场,毕竟房子是用来住的。

所以当时了解了也就算了,根本没多想。这就是商业敏感性的差距,如果当年我懂了炒房的逻辑,那就肯定就是发大财,而且还趁早了。不过也没多大用,大多数人就算明白了很多道理,依然是过不好这一生。

就算是把今天的人穿越回20多年前,就算他知道买房能发财也没什么用,因为没地方弄钱去。穷人有几个阔亲戚啊?在北京这种民间资本不活跃的城市,就算有了好点子也意义不大,不好融资。北京从来都是权贵的天下,他们借十个亿或许很容易,但普通人想借十万却根本找不到门儿。

当年据说在温州最风光的是乐清帮,他们的融资能力最快,号称3000万之内只需一小时,一个亿之内三天搞定。真的假的我不知道,但几年之后在某次协会的会议上,我代表老板临时发出招商邀请,每户100万,当场卖了一个多亿,这就是温州的融资能力和魄力,不服不行。

这些乐清人据说是组了几次会,每次3000万的规模,然后就进行炒房。反正到2001年的时候是肯定赚了上亿,或者是几个亿。这也不知道真的假的,反正那会儿到处都是这种发财的传说,无论真假都让人心里痒痒。

四、

再之后的事情就谁都知道了。温州炒房团组团冲出温州,杀向全中国。先攻上海再打杭州,之后是苏州广州深圳一路攻城略地,炒动了半个中国。但他们基本没来北方,不是人家的菜。

上海在北京人心目中不是太重要,还动不动就嘲笑人家小气什么的。但上海在江浙、台湾人心目中是高大上的存在,就相当于北方人看待北京。所以温州人有了钱之后都必须到上海置业,甚至是把公司搬到上海。

所以后来我们老板让我去温州拉炒房客北上,我没什么太大兴趣,人家不爱来。而且来了也未必买,何必瞎折腾呢。北京又不是没有温州人,现成的找几个就得了,没必要舍近求远。

所以说,别看当年温州炒房团的名气如此之大,但在北京基本上都是业余的,甚至是客串的。这就是开发商随便找点儿温州人当托儿,甚至都未必是温州人,哪儿的都行,反正他们说话谁也听不懂,是浙江的就行,木樨园有的是。

但上海的房价暴涨真的和温州人有关,相当有关。普通人对楼市炒作有个误解,就是如此大规模的存量,怎么可能炒的动呢?其实这和股市一样,甚至更好炒。因为绝大多数的存量房是不会卖的,甚至连观望都不会,买了就住着了,谁管上涨下跌的。

打个比方,一个小区里1000套房,一年成交量其实也就几十套,2/30套差不多了。尤其是那些户型大总价高的小区,甚至一年下来的换手率连1%都不到。那在这种情况下,只要炒动这1%,就完全可以把整个小区的房价给撬动了。

股市炒作不都是这样吗,普通换手率达到10%就已经很高了,这很有可能就是庄家在对倒。左手倒右手,10块进的11出,然后再涨成12,几次下来,根本不用其他的存量参与,很快就能把价格抬升。

这种事儿在今天是很难操作了,但在当年不叫什么事儿。因为开发商会明目张胆的跟着参与。人家炒房团又不是不给钱,赚了钱各家分账就是了,开发商怎么都不赔。

具体的手段不说了,反正不难,在当时,普通一个盘也就需要1000万就足够撬动了。甚至都用不了,300万启动,有1000万都够周转了,能撬动几个亿的楼盘。那开发商也不可能只是配合,自然会利用媒体造势,那会儿的人们都没经验,比今天的好忽悠多了。

北京的楼市真正启动要在2005年下半年,甚至是十月之后。而上海呢,到这会儿都已经结束了,水岸蓝桥的退房官司都开始打了。京沪之间唯一的一次楼市不同步行情就发生在这几年,上海走出了独立行情。当然这也不能说都是炒房客给挑动的,但如果没有他们的煽风点火,行情不可能这么猛。

简单的比较,上海在2001年的时候,内环均价也就3000多,全市均价才2000多。就在当年713的晚上,我在黄浦江边劝我表哥买房,周边都是庆祝申奥成功的人群,劝的我口干舌燥的。结果他也没买,他老婆还怀疑我串通了当地开发商要坑他们。靠,都说上海人精明,精明过头了。

其实当时我没有炒房的概念,只是不能理解上海的房价为什么比北京便宜,没道理。所以认为上海一定能赶上来,那就应该早点儿卖。结果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,第二天我老娘就打来电话,让我少管亲戚家的事儿,人家很腻歪我。

我这表哥后来买房可能是七八年之后了,虽然也不算太晚,但房价已经是翻了一番都不止了。然后某次家族聚会时还话里话外的甩片儿汤,意思是我如果当年不是跟拉传销似的劝他买房,或许他就买了。靠,人嘴两张皮,怎么说都有理。

那几年温州人绝对是赚翻了,甚至不是几个轮回,玩儿的好的是能滚动几十次,那就是翻着跟斗的赚啊。当然这些传闻我也不知道真假,没遇到几个真正的炒房客,那会儿还不算太专业呢。真正专业的得是2009年之后了,那才是货如轮转,各显神通。

五、

温州炒房客出事儿是发生在2010年,也就是大涨之后。当时北京上海跟杭州等地的房价都是2万左右,而温州本地早就突破了3万,高峰3.2万,标志性楼盘10万,疯狂不?

那年我又是被公司派到了温州,处理一堆烂账。都是土地方面的,规模不大,麻烦事儿不少。这要都是他们当地人其实就好处理了,反正也没多少钱。但牵扯到跟北方人合作就不太一样了,基本就是一锤子买卖的事儿,所以谁都不愿意让步,都怕吃了亏以后没地方找补去。

大夏天的我是真烦了,这帮温州人还特可气,假装客气,天天到了中午就拉着我去瓯江上吃饭,说这是礼节。拉倒吧,他们当地人习惯了无所谓,我这可都快给热熟了。头顶太阳晒,脚下水汽蒸,弄得我天天跟个螃蟹似的,谁见到都得问:咋的了兄弟,让人家给煮了?

实在受不了了就给公司打报告,清盘得了,省心。而且当时我确实不看好温州了,主要就是房价太高而租金太低,简直没道理,完全没道理。我是死活想不通温州凭什么超过北京上海,就像现在想不通北京的新区超过金融街中关村似的,这就不可能支撑的住。

当然我当时也没准谱儿,就是这种感觉而已。反正决策权在老板,你要批准了我就卖地,不批准我也不管了,去东北避暑好不好啊?

之后就卖了呗,没卖在最高点也差不太多了。然后到了2012年温州就全市暴跌,连房子带土地就几乎没人要了,有价无市,最狠的时候也达到膝斩了,接近70%的跌幅。

说个数字吧,也不是数字,具体的我忘了。反正是2013年,温州创下了有史以来离婚率最高的记录。为什么?因为赔的太惨了,夫妻甭管真的假的都必须离婚,或是为了保住些财产,或是为了对方的人身安全。所以当年的温州一片愁风惨雨,我本来还想去看看当年的几个股东来着,后来觉得不合适,太刺激人家了。

那场暴跌不是单独事件,而是伴随着煤炭和民间融资市场崩盘同时发生的。也就是说,温州人不是只在自己的城市赔了钱,而是在山西陕西内蒙等地都赔了,是全方位的输光了家底儿。在这串长长的资金链条上,没有赢家,只看谁输的更惨。

还记得我上学时打工的那个老板吗?我后来也跟他偶尔有联系,但就在2012年之后,他竟然人间蒸发了。我也不知道他赔了多少钱,更不知道他去了那里。甚至在前些年我打听他,那些同乡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。这导致我有一阵子都迷糊,这个人是不是只是我的幻觉啊,我是不是闯入了平行时空了?

这就是这资本世界的残酷吧。你风光时,所有人都拿你当爷,富在深山有远亲。而当你落魄了,真正惦记着你的只有父母和债主!

六、

北京人,或者说普通的北京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炒房,总觉得只要是追涨杀跌就算。其实不是,这玩意儿跟炒股炒期货似的,讲究的是快进快出,趁火打劫,抄底逃顶,真正操作起来非常的难。

甭说别的,知道温州最疯狂的时候资金成本是多少吗?说出来吓死你,8分。这是什么概念?就是借100万,每个月的利息8万,一年96%,也就是一年翻一番。这种利息注定了只能是以小博大,短期炒作,根本不可能短债长投,利息成本就能压死你。

但当时的温州就是这么的疯狂。以至于我给公司卖完地的时候,当地股东说如果我愿意可以给介绍几个生意,每个月至少5分息。只要我能晚两个月给公司打款,那几乎就可以财务自由的退休了。

我是没敢,万一这两个月之后钱拿不会来呢?那我就不是财务自由而是该跑路自由了,上有老下有小的,我犯不上为了这冒险的钱去亡命天涯。

现在翻回头想,其实当年要借了也就借了,毕竟暴雷是一年多以后的事儿了,当时还算稳妥的时候。但这事儿不能侥幸,因为输不起。赢了,无非是赢到一堆花不完的数字,普通人没那么高的消费能力。而输了,那可就是一辈子提前结束。这买卖的投入产出看上去很诱人,实际上风险根本不对等。

2011年9月,温州楼市开始崩盘,我印象中是由眼睛大王胡福林跑路引发的,之后不到一个月就是市场信心整体被摧毁。当时我同事在公司内刊上发文章,标题就四个字:温州完了。

也不能说城市完了,温州到现在也是个很不错的城市。但当年的民间资本市场崩了,钱就跟大潮似的,涨潮时波涛汹涌,但退潮时也是转瞬即逝,也不知道钱都去哪儿了。反正那几年的温州市场太惨了,按某大炮的说法:不知道有多少人背井离乡,不知道有多少颗人头落地。

这就是炒房,这就是炒作,风光时天下都是我的,完蛋时天下哪儿都不要我,无立锥之地。当时买我们地的一个股东,经营着很有名气的男装品牌。结果几乎就是一夜之间人间蒸发,连专柜什么的都不要了,不知道去了哪里。

当时我还找过他,但他员工都说甭找了,警察替大家找着呢。但找到了又能怎样?抓回个倾家荡产的也顶多是判刑而已,钱是拿不回来了。后来我还问过他的员工,老婆孩子怎样了,人家只回复了俩字:你猜!

那就甭猜了吧,能平安活着就是念佛了。拍卖潮真正的起点就是在温州,2013年看过一个数字,仅仅进入拍卖程序的就在2万套以上。这数字可能没什么感觉,那我告诉你,北京去年一年才上拍6000套,成交不到3000套。而温州的人口可能也就是北京的三分之一,那就想想这占比吧,这还是一年的数字,几年下来不知有多少家庭倾家荡产。

七、

总之,往事不堪回首,温州炒房团的时代过去了,被团灭了。是否会死灰复燃我不知道,但我知道资本是永远不眠的,只要有利润就会立刻再度兴旺。温州人身上当然有很多优秀的商业品质,他们嗅觉灵敏、脑子活、胆子大、凝聚力强,当然抗压力更强。但投资是有风险的,任何的炒作则风险更大。在炒房这种每一局都是梭哈的赌局上,一次失手,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。

最后一次去温州还是疫情之前了,站在瓯江边上看着当年的炒房地标鹿城广场,一幕幕的往事真的不堪回首。20多年过去了,这么多的炒房客,能全身而退平安至今的真不多。其他大多数都消失在江湖了。或许他们还能东山再起,希望不要再炒房。

仅供参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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