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济泡沫,日本年轻人,人生跟泡沫经济一起破碎
最终,他还是没能向外界求救。2009年4月,人们发现北原学孤零零地躺在出租屋里,尸体面目全非,骨瘦如柴,据推测是饿死的,年仅39岁。在他的遗物中,有一封封得严严实实的信,上面写着:“帮帮我”。这是一个典型的孤独死亡案例
最终,他还是没能向外界求救。
2009年4月,人们发现北原学孤零零地躺在出租屋里,尸体面目全非,骨瘦如柴,据推测是饿死的,年仅39岁。在他的遗物中,有一封封得严严实实的信,上面写着:“帮帮我”。
这是一个典型的孤独死亡案例。近几年来,新闻报道中越来越多地出现了孤独死这个词,日本人口老龄化严重,不能妥善养老,孤独终老的现象更加严重。
然而39岁的北原,正值壮年,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?
带着这样的疑问, NHK电视台制作了一期名为《说不出口的求助~如今的“三十代”到底怎么了》的特别节目《说不出口的求助~如今的“三十代”到底怎么了》(指30-39岁人群)。多年后,对当时的采访内容进行了整理和补充,最终形成了《三十不立》。
没有工作,没有住所,没有钱,身陷困境的年轻人为什么不能求助呢?
与泡沫经济一同破碎的人生
北原的前半生,过得很平静,也很正常。
节目组走访了北原母校,同学们对他的印象都很好:“体格健壮,活泼好动。”“很好相处,不管是在学校里,还是在学校里,都有很多朋友。”
1990年,北原刚刚从大学毕业,赶上了日本经济泡沫的最后一根稻草,一切看起来都是欣欣向荣。他成功地成为了一家金融公司的正式员工,薪水丰厚,亲戚朋友都以他为荣。但是工作强度高,指标难以完成,几年后,由于劳累过度,他不得不辞职。
一张照片,《孤独的美食家》
而此时,泡沫经济已经破灭。日本陷入长达十年之久的经济衰退,就业形势愈发严峻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北原先生已经三十多岁了,他找不到一份稳定的工作,只能以自由职业者的身份,在不同的房子和酒馆之间兼职。在经济低迷的情况下,这些店铺也是岌岌可危,随时都有可能倒闭。
北原在这种不安定的环境下,渐渐有些入不敷出。为了维持生计,他开始申请消费贷款,拆东补西墙,利滚利,负债累累。根据遗物上的记录,2008年末,他平均每月还清40万日元(约2万人民币)的贷款,远远超过14万日元。
再后来,雷曼金融危机爆发,北原先生甚至找不到餐饮行业的工作。就算他天天去找工作,也无济于事。
但即便如此,北原先生依旧没有向亲朋好友坦白自己的窘境。他的父母已经过世,只有他一个哥哥不知道自己弟弟的情况,“他知道如果让我知道这些事情,肯定会被我骂一顿,所以很多事情都瞒着我。”
在她去世前的半个月里,她大概是饿得受不了了,北原给佳子打了个电话。青梅竹马,青梅竹马,青梅竹马。不过,北原并没有说实话,他说自己感冒了,想吃点东西,希望佳子小姐能帮他准备一份便当。
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。当时佳子女士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只是觉得这孩子瘦了些,精神却很好,怎么也想不到他已经到了吃不下饭的地步。
他去世的时候,北原家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。房租已经拖欠好几个月了,母亲留下的那两条狗早就变成流浪狗了。冰箱里空空如也,只剩下9日元了。
宁愿流落街头也不愿求助
为什么到死,北原都没有向别人求援?39岁的孤独死亡是个特例吗?节目组走访了当地的 NPO流浪汉援助机构,这些机构每周都会在市中心公园免费分发食物。
一百多人的队伍里,有不少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。机构代表奥田先生表示,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,“三十代”的流浪者数量急剧增加。
能来的人,都是不错的,至少愿意和他们交流,给他们提供帮助。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是,“很多年轻的流浪汉拒绝帮助,无论他们怎么呼吁,他们都不会来寻求帮助。”
节目组的人注意到,队伍里有个年轻人。
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流浪汉。相貌清秀,衣着整洁,胡须剃得干干净净。他叫江幸平,今年32岁,已经在大街上露宿了一个月。
他和北原先生一样,刚入江的时候,也是顺风顺水。高中毕业后拿到了厨师资格证书,入职两年后晋升为店长。但后来,他跟领导意见不合,辞职了。
虽然经济不景气,但入江当时才二十几岁,身体素质好,精力旺盛,哪怕是靠着不稳定的工作,也能维持正常的生活。但是2008年,金融危机加剧,30岁的陈江成了被解雇的对象。
一开始入江的时候,他还抱着一种乐观的心态,觉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。他钱包里有一大堆网咖会员卡,2000日元(约100元)就能安安静静地度过一夜,还能洗个澡。
但是再怎么省吃俭用,也找不到工作,存款不足,只能露宿街头。
他的行李箱里有换洗的衣服、手机、钱包、文具、印章。他们睡在小区的公园里,虽然环境差了点,但也不会有流浪汉抢位置。
至于吃饭,则是每隔两天吃一份菠萝包。如果不细细品味,根本感觉不到吃东西。活动一下上下颌,才能感觉到食物的真实感。”
不过在这种情况下,入江也可不想被人当成流浪者。
他买面包时会把运动包放在店外,尽管里面有他所有的财产。入江觉得,拎着脏兮兮的行李箱在店里走来走去,会影响到其他客人。为了不被认出来,他们还是轮流去网吧的。连肚子都吃不饱,还要每隔十天去自助洗衣房洗衣服,每天去公园厕所刮胡子。
当然,保持体面也是有好处的。一些24小时营业的餐馆,只要点上100日元(人民币5元)的咖啡,就可以轻松地坐上几个小时。衣着邋遢容易被店主盘问,稍微掩饰一下就能避免很多尴尬。
奥田先生从事流浪汉自力更生二十余年,经过长期的深入接触,他发现“三十代”流浪者和过去的救助者有两个很大的不同。
一是「自尊心很强」。他们对坚持做自己有很深的执念,就像是在河里一样,就算饿着肚子,也会在意别人对他们的看法,哪怕是身处绝境,他们也不会向别人求助。
第二个特点就是“容易被孤立。”
入江其实也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,向母亲求援,但他不想这么做。他特别笃定,二十几岁可以回家撒娇啃老,三十岁以后就不能再给家人添麻烦了。
当被问及是否考虑和其他流浪汉组队的时候,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。“如果我和他们站在一起,我觉得我会陷入这样的生活,或者说,我会聚集在一起,互相舔舐伤口。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,我觉得一切都完了。”
应试教育中的自我责任论
日本作家平野启一郎指出,青年流浪者身陷困境,不仅在经济上,而且在心理上也是如此。他不能开口求救,是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。
《三十不立》(People)
“三十代”出生于战后经济腾飞时期,他们从小就被灌输“努力就会有收获”、“在社会上实现自我”的观念。那个时候,日本还没有普及素质教育,在应试教育的残酷逻辑下,成绩好不好都是看个人努力的结果。
所以当结果不尽如人意的时候,就只能由他们来承担了。
今村从小就听父母的高三应试教育,四年级就开始补习功课,成绩一直名列前茅。高中毕业后,他按照父母的意愿报考了东京大学。落榜后,他又在父亲的鼓励下复读了两年,终于考上了一所著名的私立大学。
“考上一所好中学,考上一所顶尖大学,然后进入一家一流的大公司,从小时候起,我就觉得这是一条必经之路。我能感觉到父亲对我们的期待。”今村如此说道。
但等他毕业找工作的时候,社会已经不一样了。
在他入职的1996年,日本有效招聘倍率为0.70,即每10个人中有3个人失业。在1990年泡沫破裂之前,这个数字为1.4。
父辈们说,只要努力工作,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,但现实却给今村带来了“狼性竞争”、“内卷”和“KPI”的压力。巨大的落差让他产生了幻觉,“我从来没有想过,再也不会发生了。”今村不停地重复着。
“说到底,三十多岁的年轻人,再怎么努力,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。如果你没有用尽最后的力量去请求别人的帮助,那么你就会被批评为你的努力不够。平野启一郎总结道:“准备升学考试的自我责任论又回来了。”
可是,怎么才算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呢?孤独而死的北原,与母亲断绝联系的入江,不是不够努力,而是太想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,因此陷入绝境。
在这种心态的背后,还有一种错误的乐观,认为只要找到工作,就一定能找到。
日本首都大学教授冈部卓对此表示反对:“这只是一种雇佣幻想。”只要你去找工作,总能找到,这只是一种希望。老实说,根本不存在任何就业机会。三十岁以后,找工作就更难了。”
十年前,日本已经发生了35岁企业优化的故事。冈部教授说,“三十代”就是被正式雇佣的一代。
正式职位供不应求,而在兼职和派遣工作上,雇主更倾向于年轻的“二十代”。“三十代”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岗位,一旦频繁更换工作,就会陷入工资越来越低的怪圈。“不去分析客观因素,认为只要努力工作,就能找到工作,这种想法很危险。”
而这些被遗弃的“三十代”,往往会走向三种:脱离社会(自我放弃、酗酒、自杀等等);非社会(丧失社会性,流浪者等);反社会(犯罪等)。
在经济危机后大量涌现的年轻流浪汉属于第二类群体,如果这种状况不能得到改善,他们可能会转向第一、第三类,从而引发社会问题。
NHK特别节目《无缘社会》指出,每年有32,000名日本人因为没有工作、没有配偶、没有子女而几乎与任何人断绝联系。
虽然大部分孤独症患者都是五六十岁以上的老人,但节目组分析后发现,“三十代”才是讨论最多、最焦虑的一批人,他们担心工作和生活的不稳定,甚至开始幻想自己有没有机会成为预备役成员。但在现实中,他们也是一样,对自己的困境保持缄默。
对于这些不愿意开口求救的年轻人,奥田为流浪汉们提供了帮助。几十年来,他都会给遇到的流浪汉发一张带有少量话费的电话卡,让他们有需要的时候打电话,尽管回信的人寥寥无几。他会带着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回到家里,和他们一起生活,培养他们重新独立的能力。
这些人迷路了,需要有人帮他们找回来。奥田表示,“他们需要有人陪伴”不仅需要经济上的支持,还需要从心理层面重建“生的希望”。他将其称为“陪跑援助”,即长期接触和观察被援助对象。
但是这样的努力只是杯水车薪吗?
节目播出四年后,2013年,节目组回访奥田时发现,露宿街头的“三十代”似乎越来越少了。数据显示,接受生活保障的人越来越多,最低生活保障使他们有了住所,但是生活贫困的人实际上并没有减少。
换句话说,这些人隐藏起来了。如果只是在大街上流浪,变成了一个人在家里等死,求救的声音只会越来越弱。因此,奥田先生认为,“现在的情况比以前更复杂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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