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妾的悠哉日子,我是妾,一个良妾
我是妾,一个良妾。没什么恶霸强抢民女,也没什么姑娘宁死不屈。我家是城东开成衣铺子的,我爹是裁缝,我娘是绣娘。前几年国泰民安,我娘买了个使唤丫头,和邻居王大娘说,自己要享享福了,可我觉得,她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绣花,毕竟,这个
我是妾,一个良妾。
没什么恶霸强抢民女,也没什么姑娘宁死不屈。我家是城东开成衣铺子的,我爹是裁缝,我娘是绣娘。
前几年国泰民安,我娘买了个使唤丫头,和邻居王大娘说,自己要享享福了,可我觉得,她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绣花,毕竟,这个丫头不但要给她穿针引线端茶倒水,还要给全家洗衣做饭。
一个丫头要干一家子的家务,她自是干不过来的,所以,洗衣做饭我也要做。
不过在大魏和凉国打起来的那几年,生意越发不好做,而那丫头买个针头线脑都要一两个时辰,我娘就做主,放她归家了。
虽然她哭哭啼啼说再也不偷懒了,可我知道,我娘不会白养她的,毕竟一天三顿饭都是我做,那还养个丫头废口粮干嘛。
我天天起早贪黑,洗衣做饭,抽空还和我娘学刺绣,我娘说,学可以,但是以后出了门子,三年内不许在城东卖绣品。
我就想呀,那我以后出门子,还是往城西嫁吧,城西都是富人,能嫁到城西,也挺好。
仗打了三年,嫁到城西这事我也想了三年,那日,我娘说,让我去给城西的王老爷家送绣品。
我这一去,就被王夫人相中了。
天地良心,我什么歪的邪的都没干。王夫人问那帕子是谁绣的,我抬眼看了看,是我。
我爹和前几日来的媒婆说,我有手艺带到婆家,就不给我陪嫁了。
可我娘又不让我在城东卖绣品,我身无分文,过门前三年,总不能饿死。
咳咳,饿死可能夸张了。但是按照我爹要的那彩礼,我总不能在前三年,让人家指着我的鼻子骂买了我这么个没用的货。
王三丫她当家的就是这么骂她的,还有那大耳刮子,响的连我家院子都能听到。
后来王三丫跳井了。
我不想跳井,活着多好。
所以当王夫人问我,愿不愿意只给王老爷绣荷包,我赶紧说愿意。
虽然当时我以为,是让我进府当个绣娘,那我以后也可以在府里找个当家的,王家高门大户,能嫁个王府的小厮,我也吃穿不愁了。
谁成想,我忐忑的等了几天,等来的竟然是媒婆。
我娘高兴的,别说王三丫家,后院的李小翠家应该听见了,毕竟我娘和李二娘不合,也几十年了。
我娘拧着我的耳朵,你个死丫头,真是有主意,竟然自己就答应了给王老爷做妾!真不愧是我孙彩凤的姑娘,真是有主意!攀上这么一门亲,以后咱家可以横着走了!
我咿咿呀呀的把耳朵从我娘手拽出来,也想不明白,我啥时候自己答应了做妾?
我娘说答应只给一个男人做荷包,就是要嫁给他的意思。
我娘又说,既是当家主母派人来说亲,那就得赶紧感恩戴德的嫁过去。以后敬重夫人,哄好主母,有我的好日子。
可我没想明白,一会说往后我的日子都是好日子,我去享福,一会又说我得往娘俩拿银子,以后日子不好了还能傍身,那我到底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?主母派人来说亲,所以不会对我怎么坏,那为什么还要我哄住老爷,才能不怕主母?
我娘说话颠三倒四,我懒得听了。
我爹晚上罕见的让我一起上桌吃了饭,笑眯眯的喝了二两酒,说让我以后莫忘父母生养之恩,以后韩家就靠我了。
可上次我烙糊饼了,我爹打我的时候,说的可是,以后韩家能指你一个丫头片子吗?
你问我我娘?呵呵,我娘等我爹打累了进屋后,也哭着拿着笤帚打我,一边打一边问我为什么不是个儿子。
怪我喽?
扯远了。
我有点怕,坐在院子里抱着肩膀吹着风,我想,我今后的日子,应该是不好过的,要不然,我娘怎么一个劲的让我哄好老爷呢。还千叮咛万嘱咐,主母要打要骂,我都受着,千万别反抗。
反抗?七岁那年,我爹用竹条抽我,我情急之下拽住了藤条,被我爹在肚子上踹了三脚,疼昏过去后,我就再也不敢反抗了。
我曾经很认真的想过,他们是我亲爹娘吗?
后来我会了绣花,攒了一年的私房,找到了当时我娘生我的接生婆,她说,我是我娘亲生的。
我千叮咛万嘱咐,这事别让别人知道。可第二天,我爹还是知道了,我娘哭着骂我白眼狼,我爹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,说我丢了人,饿了我三天。
所以,我怕,我怕被主母打,怕她不让我吃饭。
可是,也许她一个女人,打人没我爹疼?
我还是得嫁。那天送绣品,夫人的屋子真暖和,当了妾,就算睡在夫人的走廊,也比家里暖和。夫人喂狗的点心,自己都没见过。讨好了夫人,吃的和狗一样就行。
出门子这天,王家派了一顶小轿子,我看着这顶轿子,心都在颤抖。有怕,也有高兴。我从没坐过轿子,不管明天如何,我今天出了这个门,就是另一种生活了。
我战战兢兢上了轿子,轿子晃晃悠悠,我紧紧的拽着自己的粉色小袄,新的衣服,就像我新的人生。
左转右转,有人让我下轿。
我握着我的包袱,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,不知道该干嘛。
“姑娘安好。我是夫人派来伺候姑娘的丫头春桃。这就是姑娘的住处了”
我快速的抬头看了一圈,我的天,这得有三间房吧。
我点了点头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春桃也有一丝丝的怔,忙上前接过我的包袱,扶着我往前走。
我不习惯的想拿开被她扶着的手,她自然的挽住我,引我进了屋。
我有些不自在,屋里特别暖,我穿着夹袄,有些闷热,这夹袄是娘为的王老爷别第一眼就瞧不上我,临时给我做的。
可我这夹袄,一看就不如春桃穿的精美。
还有我的头饰,我只有一根退了色的银簪子,我娘给我的,说还是我外祖母给她的陪嫁,便宜我了。可春桃头上,戴的可真好看。这么一比,我就像混进仙鹤群的野鸡,我坐都不敢实诚的坐。
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扫完了,屋子里只有烛火的噼啪声。
春桃给我拿了点吃喝,说夫人出门了,让我等着老爷回来。
我不敢多吃,怕人笑话。等着等着就睡着了。
睡醒了,天也黑了。
看着坐在桌前的男人,我吓了个半死。
春桃忙说,“老爷,姑娘醒了”
我心稍定。
缓了缓,我起身,跪了下去,“韩氏见过老爷”
他端着书,诧异的看了我一眼,让我起来。
我看着小丫头憋笑的样子,想着,我怕是不该跪?
他没说什么,叫了晚膳。
我不敢多吃,怕他嫌我吃的多。
吃好了,他就叫了安寝。
这我懂,今天,也算我的洞房花烛,他纳妾,安寝,就是要行房。
王三丫刚过门那两年,为了讨好当家的,仔细研究过这事,她一个人不好意思,拉上了我。
我看着他,三十几岁,高大儒雅又英俊,再想着这给我自己住的三间房,给我的下人,给我的鸡鸭鱼肉,伺候他,也是我的本分。
天明,我起身,今天要给主母敬茶。
他翻身,微醒,笑着看我。
我亦微笑着看着回眸看着他。
阳光打在我身后,我细细的梳着茂密头发,他突然问我
“韩氏,你闺名唤做什么?”
我想了想,“韩妮”
他起身,过来轻轻的搂我入怀,“妮不是名,”看着我正挽的发,“你就叫挽娘吧,可好?”
我不太喜欢,我们老百姓,有的时候也把后母叫晚娘。骂人的时候,就会说,你拉着个晚娘脸巴拉巴拉
挽,晚,我靠着他精装的胸膛,似有火,从薄薄的里衣传来。
我清楚的看着他的喉结动了动。他的手慢慢的移,在覆上那处的时候,我笑着扑进他的怀中,说了声好。
他很满意,高兴的捏了捏我。
我去给夫人敬茶,夫人冷笑着看了我半晌,才接了我的茶。
我不懂,不是她主动问我是否愿意来的吗,不是她主动派人去我家提的亲吗?如今这副晚娘脸,又是为了什么?
夫人喝了我的茶,赏了我一对镯子。然后就开始懒羊羊的逗着那只小狗。
我正在想,走还是不走呢,门外就又进来一个人。
女人,很漂亮的女人,也很高傲。抬着下巴,端着白皮子的手袖,后面还跟了三四个丫头。
这一进来,屋子里都感觉挤了很多。
“夫人安,妾起迟了,想着新人进门,还是应该来赏点什么的,哪个是新人呐?”
夫人斜了她一眼,眼中的不满仿佛能淌出来。
我了然,也是妾。
乔姨娘坐在那里,端着茶也没喝,高高在上的撇了我一眼
“我还以为什么端庄人呢,原来竟是个狐媚子!”
说着,她的丫鬟捧出来一个盒子,里面也是两个镯子,“不是什么好东西,今天起的晚,随手在妆阑里拿的,赏你吧”
夫人脸色铁青。
我看着那对镯子,比夫人的还要好。
“谢谢乔姨娘,夫人已经赏了妾镯子,妾也戴不过来,这么好的镯子,乔姨娘自己留着吧”
“哼,不识抬举!”
我喏喏无语。
春桃进来禀告,说老爷找我回房。
乔姨娘的脸色也铁青了起来,相反,夫人的脸色倒是明显好看了起来。
夫人的丫鬟彩娟还扶着我送我出了门。
我回了房,他竟还躺在床上。
我快步走了过去,坐在床边,伏在他的身上。
他一动,里衣便散了领口。
我轻轻抚摸上那片红痕,眼圈就红了起来。
他握着我的腰,调笑到,“心疼了?”
我不语,眼泪滴在他的胸前。
他一惊,忙坐起身,拉过我的脸,看了看,把我搂在怀中,“这有什么,挽娘不必介怀,”想了想,又笑了笑,小声在我耳边厮磨“为夫昨夜甚悦”。
我破涕为笑,羞涩的看了看他。
心里一片清明,有什么好心疼的,我又没咬你,不过是片吻痕,这和怡翠阁的小桃红姐姐教的,不过是个开头!
他搂着我“挽娘身上怕也不少红痕吧,挽娘…可还不适?”
我恼羞成怒的打了他一下,不悦的嘤咛了一声“三郎!”想了想,“三郎可是累了,还不起?”
他轻笑一声,拉我上了塌,“我年少时也未曾如此放肆过,竟被你这妖精吸的塌也下不了,你说,你是不是妖精?…”
后面,就是不可语了。
我不是妖精,可我是妾,我不想挨打,不想挨饿,我得讨好了老爷。
我真得给小桃红姐姐灵前多添点灯油,她教的东西,虽没保全王三丫,倒是让我受益匪浅。
我揉着腰,吃着喜欢的肉,看着宠溺着望向我的三郎,羞涩的面容下,冷静的琢磨,晚上又要用什么花样。
三郎说,若不是他查过我家清白,而我又是清白之身跟了他,真怀疑我是哪里专门按他喜好调教出来的,他对我可真是又爱又怕。
说着,床榻之间更是孟浪。
他说,“挽娘,你要什么我都给,你莫负我。”
我想说,你别怕,我只要吃饱穿暖不挨打,真的。
可我说不出来,他捂着我的嘴,却又让我一遍一遍的唤他三郎。我如何唤的出来,他便越发疯狂起来。
三日,他整整三日没出我的房门。
三日后,他要去衙门,我才得知,他竟是个官。
下人们明显对我更恭敬起来,犹记得我入门那日,站在院子里众人笑我,我看着今日自己身上的绫罗绸缎,也觉得自己那日的粉红袄子可笑。
随手指了个丫鬟,“姐姐去给我倒杯水吧”
她竟扑通跪了下来,求我开恩。
春桃快步走了过去,给了她一巴掌,“姨娘不过让你去倒杯水,伺候主子还委屈你吗,你哭哭啼啼,是不想伺候姨娘,要犯上不成?”
我有点懵。
后来,春桃告诉我,我不能叫那丫鬟姐姐。
我是姨娘,是这春风院的主子。
我从小在毒打下长大,能和王三丫钻进窑子里请人教男女之事,我师父小桃红曾意味深长的评价我,我最是七窍玲珑心,可惜了没人教导我。
喏,虽然没人教导,可我自学成才。
后来,我知道了,乔姨娘是老夫人的侄女,我知道了夫人为何让我进府。
夫人不是真心对我好,不然,她怎么不把我院里奴婢的身契给我呢?
她挑了顶漂亮的丫鬟源源不断的往我院子里送,为什么呢?
她大度的给我准备一切吃穿用具,可贴身小衣只有两件,我便经常无法替换,自己拿了钱买料子做都不成。
我承认,我和大家闺秀的主母,身份是云泥之别。
可我细想,闺房之事,她也定不如我这市井女子。
那日三郎来,我没有迎接,反而侧躺在床上,云衫半解,未着小衣,三郎问我可不适,我便红着脸拉着胸前衣襟,轻轻的让他今后怜惜些。
问题就解决了。
他搂着我说,为夫孟浪了,然后,又轻轻将唇舌覆上。
从此,流水般的绫罗绸缎送到我的院子里。
他说我娇,说我磨人。
我懵懂的嘟着嘴望着他,“三郎,妾在家即能洗衣又能做饭,妾才不娇气呢,便是娇了,也是三郎养的。况且…磨人又是什么意思?”
他哈哈大笑,说最爱我赤诚。
瞧,他喜欢,便说你赤诚,他不喜欢,便说你无病呻吟。
无病呻吟说的是乔姨娘,那日夜里下雨,我抱着他说我怕,抱着抱着,就扑倒了他。
他给我讲雨夜书生和狐妖的故事,流连间,问我,是不是也是狐妖。
那时氛围好,我情迷了心窍,大着胆子说了句,若是狐妖,也只迷三郎一人。
情难自禁时,乔姨娘的丫头来,说乔姨娘怕打雷。
他摔了床头的杯子,骂了句无病呻吟,哦,还加了句滚。
我知道乔姨娘恨我,那日我在荷花池边,突然从四面八方爬过来了好多蛇,我吓得惊慌失措,跳到了石桌上,偶然看见了她在远远的地方,她那畅快的恶笑,我一眼万年。
一眼万年好像不是这么用的,不过没关系,反正我终身难忘就是。
夫人也不喜欢我,她只是想我和乔姨娘斗,斗的天翻地覆,她在一起收拾了我们两个。
她给我的份例,总是不足的。给我的料子,只有最外层是好的。给我的炭火,总是呛人的。给我吃食,总是相克的。
这些手段,还不如小桃红姐姐做妾时,她主母的万分之一。
我想着,我不能不斗。不斗,挨不挨打不确定,没命倒是肯定的。
我打定主意,不但要和乔姨娘斗,还要和夫人斗。
因为,她那日告诉我,让彩娟带我去办身契。
我是良妾,为何要办身契?
彩娟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,说纳我时,给了五两银子。可我爹娘往府里递了几次信,说家里缺钱,夫人心善,就允了我爹娘,算把我买了。
真是好笑,我已经嫁人,现在是王韩氏。
娘家人,凭什么卖嫁了人的王韩氏?
所以在夫人漫不经心的喝着茶,彩娟知会我,此事便不必让老爷知晓了的时候,我客气的问了句,老爷乃一家之主,我身为妾室,卖身为奴这么大的事,怎能不让老爷知道?
夫人对我怒目而视。
我第一次,堂堂正正的看了回去。
夫人摔了茶杯。
“好个韩氏,没成想竟然是个有主意的!我竟是看走了眼!”
“夫人何出此言?妾自进门,服侍老爷,敬重夫人,来日更要为我们王家开枝散叶,可是哪里让夫人不满了,竟让夫人觉得看走了眼?”
彩娟愤怒不已,“姨娘好大的心!夫人心善,把你从那畜牲一样的爹娘手中救出来,让你进门享受荣华富贵,你就是这样报答夫人的吗?”
笑话,怎么说我也是宠妾。还怕个丫头?
我跪直了身子,轻轻的笑了起来,这一笑,又想起了三郎,有时他的小厮来禀报公务,他偶尔就是这副神情。
“不知去岁乔姨娘坠井时,听到的是不是也是这番话。”
“放肆!竟敢胡言乱语!”
我看了看地上茶杯的碎瓷还有茶渍,暗叹,可惜了我这一身好料子。
行动却不含糊,膝行着到了床边,握住夫人的手“人人只道乔姨娘与妾争宠,被妾逼的跳了井,可妾却常常梦见,乔姨娘挣扎着扒在井沿边,骂着害她者不得好死。骂的是谁呢,妾总是听不清,只知晓,骂的可不是妾”。
夫人一把甩开我的手,颤抖起来。
彩娟上来给我个耳光,我倒在地上。
不错,除了膝盖,手上也满是碎瓷,流了血。
外面传来哈哈的男子笑声,不等通报,帘子就被掀开。
能不经通报就进当家主母屋子的男子,只有老爷…和…大公子。
笑声在看到苍白面色的夫人和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我,戛然而止。
“挽娘!”
我楚楚可怜的抬头,状似极度克制自己,微微摇头,示意不要管我。
三郎关切的神情中,动作也顿了下来。
彩娟忙扶起了我,“姨娘这是做什么,不过是给夫人奉杯茶,虽说姨娘手滑碎了夫人最喜欢的茶具,可夫人也说了,物件而已,哪及姨娘金贵,姨娘何至于请劳什子罪,还用手去捡碎片?知道的说是敬重主母,不知道的还以为奴婢们是摆设了”。
这番快言快语,倒是全了这副场面。
谁知夫人是个扶不起来的,当然,也可能是大家闺秀,不屑与我虚以委蛇,如此有利的场景下,夫人干巴巴的说了句,
“是啊,真,真是小家子气的,不过,不过是一套茶具,虽说是我陪嫁的,值百金,可对我宋家而言也不算什么”
我弱弱的行礼叩头,“夫人说的是,妾没伺候好夫人,谢夫人不与妾计较。”
我脸颊发麻,吐字已经不清了,料想脸上已经肿了起来。
余光,看着三郎手握成了拳。
春桃送我回院子,身后,隐隐传来大公子和夫人的母慈子又孝。
三郎晚上留在了夫人房里,我让春桃用热水给我敷了下面,青肿发散出来,脸上更是可怖。
素色的里衣,散着头发,红肿的眼睛,我都觉得自己楚楚可怜。
果然,半夜,三郎就来了。
他轻轻抚摸我的脸,心痛溢于言表。
我似睡非睡,将他的手揽入怀中,喃喃低语,唤着三郎。
清晨,我望着他的侧脸,不可置信又欣喜若狂。
他握着我的手吻了吻,
“挽娘,你且忍上一忍。”
昨日三郎宿在主院,半夜有急事去了书房,今晨却从我房中出去。
伴随着众人对我的越发恭敬,还有气汹汹的大公子。
我惊慌的拉起肩头的薄衫,春桃赶忙冲过来帮转过身的我整理衣衫,斥责道,“公子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,怎能私闯姨娘的屋子?莫说屋子,便是院子,也要通报一声啊…”
我偷偷侧眼,看见他红了耳根。
年轻气盛,又听见春桃的指责,反而怒气冲冠,放肆的目光大摇大摆的流连在我身上。
这身轻纱是我在卧房中里衣,三郎说,他最爱这身,若隐若现,最能看出我的好。
这孩子的眼神开始发热。
也是,方比我小一岁罢了。
他嘴里仍旧不依不饶,“不过是我娘的奴婢,这王家都是我的,我何处来不得”
我垂头欲泪,“不管怎么说,我毕竟是公子庶母…”身上的袋子打了结,拽也拽不开,我羞愤不已,“庶母更衣,公子,公子…”
他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。
晚上,这事就被三郎知晓了。
我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,春桃小声的禀告他,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。
三郎紧紧的搂着我,捏的我肩疼。
我哭了半宿,他哄了我半宿。
我黯然的将手放在腹上。
半晌,我感到了一滴湿润。
三郎拉着我,发疯了似的沉沦中,我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在我耳边呢喃。
“挽娘,为夫必要给你讨回公道。”
今日的三郎走的格外早。春桃看着我伤心的神色,忍了忍,还是说了句,“姨娘宽心吧,孩子总会再有的。”
再?
去年三郎不在家,乔姨娘突然溺死,夫人说是和我发生了口角,被我逼的跳了井,要打我五十大板,发卖出去。
谁知不到十板子,我就见了红。
大夫说我小产伤了身,再有孕,怕是难了,我清楚的看见了夫人眼中的喜色,我清楚的听见彩娟难掩兴奋的对大夫看赏,高高在上告诉我夫人施恩,容我这毒妇一命,待老爷回来处置。
彼时,我入门已两年,虽说乔姨娘还是看不上我,但也知道三郎宠我,不太与我为难了。
那时我尚不知自己有孕,只是身子不适。况且三郎赴京述职前,“罚”我闭门思过。
所以初一给夫人请安,我便没去。
乔姨娘例行公事般的来兴师问罪,也没进来我的春风院。
我还暗自庆幸,今日这茬杯子瓶子算是保住了。
夜里,就被揪到了夫人的院子,旁边就是从井里捞上来的乔姨娘。
彩娟说乔姨娘是在我的院子里和我发生的口角,被我逼的跳了井。
乔姨娘身边的丫鬟也作证,说乔姨娘从我院中回去就大骂我狐媚子争宠,说我欺人太甚,夜里就跳了井。
我看着乔姨娘那泡的青肿的脸色,又惊又惧,又挨了打,孩子就没了。
后来老夫人派了身边的嬷嬷来,要严查此事。
我昏迷中,三郎赶了回来,最后,为“病死”的乔姨娘风光大葬。
我终于醒了,虚弱至极,屋里一群人叽叽喳喳,我到处找我的三郎,只听见嬷嬷的叹息。
和三郎那远远的一句,罚韩氏思过半年,韩氏,孩子还会有的。
我又晕了过去。
后来,春桃说,老爷夜里偷偷的来,落了泪,赶走了所有人,守了我一夜。
我想,他心里有我。
而我躺在床上,疯狂的想他,我想让他抱抱我。
那天他又夜里偷偷的来,我睁开眼,他措手不及。
我说,我没有。
他说,我知道,委屈你了。
他又说,你莫怕,我回来了。
我便知道,我心里,也有他。
他是寒门之子,刚考了举人,幸得四品户部笔士宋大人赏识,把嫡女许了他。
他满心欢喜准备聘礼,宋小姐和养马家丁私奔了。
几日后被追回。家丁死了,宋家就以为这事瞒住了,定要和他成婚。
他想着,事已至此,就当不知吧。
可洞房花烛,宋小姐已非完璧。
他怒急,可宋家竟然举家皆知。
宋家可以提携他的仕途,条件是,他别再“胡想”
老夫人咽不下这口气,把娘家侄女抬了贵妾。
乔姨娘只隐约知道个一言半语,就这一言半语,让宋氏这些年凡事都避她三分。
可笑乔姨娘,还以为宋氏怕了自己,是争宠争不过自己。
两人斗了这些年,斗到夫人的大公子要娶亲了,乔姨娘的二公子也入学了。
斗到乔氏越发肆无忌惮,宋氏忍无可忍,抬了自己进门和她斗。
斗到宋氏知道了,乔氏根本不知道她的丑事。
那乔氏就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。
她本就没想着王郎能谅解她年轻的丑事,也没想着王郎能和她举案齐眉。
可王郎现在三十多岁,官至五品,平步青云。
这王家,将来必须是自己所出的儿子来掌管家业。
乔氏死了,若能捎带着处理了韩氏,可谓一箭双雕。
可惜,老夫人派了嬷嬷。可惜,王郎回来了。
宋氏这些年所作所为,三郎不是不知,本想着毕竟是结发夫妻,就这样过下去吧。
可乔氏死了,死了的表妹,再多的不好也烟消云散,只剩下了好。
那日两位娇妾,一死一伤,三郎怒极,夫人却用宋家对他施压,他就知道,夫妻情分,到头了。
他说他会替我讨回公道,我信。
可我不能坐以待毙。三郎稍一松懈,我就可能是下一个乔姨娘。
我带着春桃在荷花池喂鱼,春风扶柳,我感伤我的孩子。
“若我的孩子平安生下来,而今,也可以开口唤我句阿娘了。”
“姨娘还年轻,肯定会有小主子的。”
我掩面而泣,“我这身子,哪里还能有自己的孩子?这辈子都不能有了吧”
“姨娘莫伤心,仔细身子。再说,姨娘也是府中公子的庶母,公子们长大,知道姨娘恭顺夫人,也会孝顺庶母的。”春桃细细的宽慰着我。
“庶母?我哪有资格当公子们的庶母?莫说庶母,便是晚娘也没人愿意唤我一声,原是我出身低微,一介妾室,我不配罢了…”
“姨娘莫哭,咱们对公子们再慈爱些,公子们总会记得姨娘的好”
“我不过一个低微的妾室,若是,若是有人,愿意唤我一声晚娘,我死也甘心了”
我红了眼圈,余光,看了看那边的柳树荫。
我刺绣好,宋氏想折磨我,就找我要绣品。
我总是呕心沥血才能在她规定时间内赶出来送这家那家的贺礼,不坠了王家门面。
我的呕心沥血是真的,三郎心疼我也是真的。
我总是说,三郎,能为你,能为王家做些什么,妾甘之如饴,喜不自胜。
她每折磨我一次,三郎对她的恨就多一分。
所以,当我主动给大公子做了双鞋,她警惕万分。
我在孝顺夫人的时候,总是会给大公子也带点什么。
或是一件衣服,或是一双鞋,或是一个腰带,或是一个头饰。
我偶遇到大公子,总是浅笑,然后慌忙避开。
荷花池边,春桃替我鸣不平,“姨娘,别再做了,姨娘做的这许多东西,夫人都绞了扔出去,大公子一样也没用过,姨娘别再累自己了。”
我摸着那条刚做好的腰带,珍爱非常。指间轻轻的抚过刚绣的青竹,默默不语。
“挽娘!”大公子从后面走出,直勾勾的看着我。
我穿着一身粉红惊讶的回头,那只赤金飞羽步摇,晃的我心慌。
他看着我的步摇,眼神亮的吓人。
我匆匆离去,连桌上的青竹腰带都忘了拿。
我好久没见三郎了,我想他了。
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,他说,成败在此一举。
我隐约的有个念头,三郎,莫小瞧了我。
大公子将我压在身下,瞪着猩红的眼睛喊我挽娘。
我哭着喊着,我可是你的庶母!
他怒了,扯着我的衣服喊,你是我的挽娘。
我拿刀意自尽,“你罔顾人伦,我这就去列祖列宗那告你一状,他日也有颜面去见三郎!”
千钧一发,三郎铁青着脸冲进来。
身后,还有安王。
三郎的主子,未来的帝王。
宋家站错了队,满门尽灭。
祸不及出嫁女,宋氏,本可以安安稳稳当她的王夫人。
可不管是三郎,还是我,都不能让她安安稳稳。
宋氏思念母家,忧思成疯,发病时,误伤大公子,竟废了大公子一臂,大公子受不了打击,去云青观养病了。
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宋氏的时候,她疯了似的来抓我,咒骂三郎不得好死,可她抓不到我了,三郎也不会听她的咒骂,因为她已经不是王夫人了。
我也不是。
我问三郎,真的不悔?大公子…真的不是他亲生之子?
他说,连宋氏自己都不能确定八个月出生的大公子是谁的,他又如何确定?
只是,大公子对我所作所为,即便是亲子,也无法原谅。如此这般,已是最好。
说得对,如此这般,已是最好。
三郎升了官,二品侍郎。
老夫人又着手想给三郎另娶,三郎拒绝了。
他说他发妻仍在,不能停妻再娶。虽然岳家犯了滔天大错,可妻子是他势微时的糟糠,决不能休弃。
他对我说,宋氏不死,对我好。
我知道。
他说不能扶我为妻。
我也知道。
他问我还知道什么?
我说,我什么都知道。
他抱着我,晚风吹来他的呢喃,“挽娘,为夫必不负你。”
好,君不负我,我必不负君。
(番外给大家更新在下面)
我出生于青山镇,是当地有名的富人王老爷家排行第三的小儿子。
待我十岁,爹娘将我送进州府读书。
我开了眼界,突然有些自卑,什么青山镇,什么王老爷,不过是一个乡下土财罢了。
我的同窗大都是高门子弟,只有少数寒门。
我看多了他们的壁垒分明,于是我发誓,苦读诗书,定要出人头地。
那年我考上了举人,头榜第二名,我压抑着自己的欢喜,来到夫子处,“夫子,不知您唤弟子何事?”
我至今仍能怀念起,那时候激动的心情。
四品笔士宋大人,竟然要将嫡女嫁给我!
我在师母的安排下,见了一眼宋小姐。
宋小姐带着面纱,身后一群浩浩荡荡的家丁仆役,既有我不曾接触过的威仪,又有我不曾见过的温婉。
我从不曾见过这种派头和气质的官家小姐,想到她即将是我的妻,我喜不自胜。快马送回书信,定要将这婚事办的风风光光,不辱没了她。
父母自然是万分欣喜,我竟然能成为官老爷的东床快婿,聘礼也下了血本,还事事问我意见,以求妥当。
其实,王家不过是一介寒门,大嫂二嫂为着我娶妻聘礼,已在家中争吵过数次,但王家那点家底,全划拉上怕还比不上宋小姐的陪嫁。
我心不甘,我定要出人头地,让我的妻能以我为荣,我想我定会对她好,让她喜乐无忧。
我悄悄的让书童联系上了宋小姐身边的丫头。打听了宋小姐的喜好,夫子放假的时候,我会去三条街外,给她买个她喜欢的糖葫芦。
那日休沐,我怀揣着偶然看见的一根银簪,在宋府外踱步。
忽然感觉自己此举有些不妥。自嘲的笑笑,我转身上了宋府对面的酒楼。
我望着宋府,不知她是否吃过这里的水晶肘子。
天黑了,我顺便睡在了这家酒楼。
谁知半夜,宋府灯火通明。
我问了小二,他神秘兮兮的告诉我,宋府已经折腾好几天了,一到夜里就人仰马嘶,进进出出,前两天,还发卖了好些下人。
我心里一惊,忙让小厮去找她的丫头。
那丫鬟曾多次有意无意的表露出对我的情义,我不知她是否是宋府的陪嫁丫鬟,不敢表露厌恶,只能尽量避而不见。
而今,我稍稍引导,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。
想了两天,我去了宋府,想退亲。
那场谈话,打破了我对婚姻的憧憬。什么两姓之好,我不过一个寒子,也配和宋大人谈退婚?
我想着,我大抵是喜欢她的,若她还能好好和我过日子,我便原谅她年少轻狂犯下的错。
洞房花烛,我颜面尽失。
我问她,是谁。
她视死如归般的看着我,只顾着哭,似乎我才是那个无媒苟合的野男人。
我怒发冲冠,赶到了宋家。
换来的只有宋府的冷漠。
原来,竟是举家皆知。
我颜面何存!
那日,我看着身后缓缓关上的宋府大门,我发誓,此耻必血。
新娘子的落红帕,我娘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题。
一怒之下,要把表妹抬成贵妾。
我虽不喜宋氏,但更不喜表妹。
王家不过是一个镇里有点银子的庄稼户,眼界尚且如此,何况巴望着我娘的舅舅家。
表妹一年能有大半年住在我家,每次见她,不是在抢花戴,就是在谄媚的对谁谁谁又说着好听话。
庸俗,我不喜欢庸俗的人。
可娘喜欢,她气不过,必要给我抬一房她喜欢的“妥帖人”。
我私找表妹谈了谈,看在兄妹一场,我希望她堂堂正正的嫁人。
我想,宋氏虽做了丑事,但毕竟下嫁与我。我若成亲不过几日就要纳妾,她与宋家,都容不下。做我的妾室,日子不好过。
表妹转身,在母亲处寻死觅活哭哭啼啼,说我要逼死她。
好好好,一个两个都如此,那便随了你们愿吧。
八个月,时间算不久,但是足以宋氏认清现实,让她认了命。
八个月,时间也算久,久到她可以产下一个身强体壮的儿子。
我看着这个孩子,神情明灭不定,她目光游移,哀哀的唤着我,王郎。
我听着一声声的王郎,厌恶至极。
我笑着告诉她,夫人可要养好身子,家里诸多事情,还等着夫人定夺。
在她有了身子时,表妹进了门,宋家也不好说什么。
三年后,我考了进士,入了仕。
加上宋府的扶持,十年后,宋家还是四品,我却已经是外放的五品了。
我平步青云,宋家渐渐式微。
当真是风水轮流转。
我如今志在意满,只是夜深人静时,总有一点遗憾,就是我的后院。
表妹越发轻狂,府中乌烟瘴气,连孩子都要扯进来。
我一气之下,将她所出的小儿子,和宋氏所出的大儿子,都送去了京中读书。
稚子何辜,万不能染上妇人之心。
渐渐地,我更不爱回后院了。
总有那会钻营的下属,或交好的同仁,兴致来了,便要拉我去倚翠阁。
不是没有动过心,但我不能去。
我仕途正好,我缺的是一知心人,不是一夜贪欢。
无意流露出一丝念头,就让宋氏抓了去。
不过几日,韩氏就进了门。
这些年,她多次想再抬一个姨娘,和乔氏斗个你死我活。
我总是握着她的手:
“夫人怎可如此,家中有你与表妹足矣,我岂是三心二意之人。”
她最厌烦我唤乔氏表妹,她厌烦,我就高兴。
我看着她与乔氏针尖麦芒,还挺有趣。
这次,她铁了心,自作主张纳了人,躲了出去,逼我去了韩氏的院子。
我第一次见韩氏,她穿着粉红夹袄,那夹袄颜色不正,明显是用碎布拼凑起来的,不但粗俗,还艳俗。
见了我,扑通就跪了下去,给我叩头。
我惊诧,竟是连这点礼数也不懂吗,我又不是升堂,叩什么头?
吃了饭,我叫了安置。
心里想着,也不知道明天早上,韩氏的身家能不能被查完。
我正要歇息,她俯了过来。
她胆大的我竟有些手足无措,我甚至想着,她怕不是宋氏按照我的喜好调教出来的吧?
破天荒,我竟起晚了。
我醒的时候,她已经去给夫人敬茶了。
小厮小声的汇报了韩氏的身世,我望着那抹红,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。
她果然是那般干净,美好。
既然不是宋家的人,按宋氏的性子,给乔氏添堵的目的达到了,怎么会善待她。
我派了人去叫她回来伺候,我不舍她在今日被为难。
她回来趴在床边,我一眼就知道,必是受了为难,不是宋氏,也还有乔氏。
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,问我为何不起,看见我胸前的红痕,怔了怔,开始流泪。
我吓了一跳,这傻丫头,我只有欢喜的,又不痛,心疼什么。
我凑近她,想了想,小声的告诉她,为夫甚悦。
为夫,这是我这辈子,第二次用这个自称。
第一次,是在我娶宋氏那日,我怀揣着对妻子的憧憬和美好生活的祈愿,佯装镇定的说了句,为夫有礼了。
后来,我再也没用过这个自称。
纳了韩氏,我又用了这个自称。
她清清白白跟了我,她满心满眼都是我,我既是她的救赎,又是她唯一的光。
以后,我就是她的夫。
我不愿她叫我老爷,我让她一遍一遍的唤我三郎。
我爱极了她。
我问她叫什么,她想了半天,斟酌的说她叫韩妮。
妮不是名字,妮是女孩子的意思,村里的方言,生了个丫头就叫生了个妮。
我想到小厮汇报她的身世,我怜悯她。
我给了她个名字,叫挽娘。她好像不是很喜欢,没关系,我期待有一天,她知道这个名字含义的时候,是什么神情。
结发挽青丝,恩爱两不疑。
我爱她,宋氏便磋磨她。后宅阴私,主母管教妾室,很多手段,寒门的我都不曾听过,不曾见过。
韩氏从不与我告状,她总是默默的忍着。
可连贴身小衣,都不许韩氏做,心思何其歹毒。
我听着安插在宋氏院子里嬷嬷的禀告,
“是彩娟那蹄子给夫人出的主意,姨娘只有两件小衣,换洗不及,定然无颜出门,也无颜伺候老爷,再派那年轻貌美的婢女去韩姨娘院子里伺候,一面勾搭老爷,一面嚼着舌根,羞也能羞死姨娘。”
她出身小门小户,她唯一有的,就是她的美貌。
我去看她,她慌乱下,假装自己不适,让我别去注意她为何没穿小衣。
她总是尽力随我心意,妄图以色侍我。
可我不想,我爱她的色,也爱她的人。我不能让下人如此作践她,我要让她和我,长长久久。
我不再顾及宋氏颜面,前院源源不断的吃的用的,都进了韩氏的院子。
我给她找了嬷嬷,教她礼仪,教她看账本,教她掌事。
她皱着眉头说不想学了,我就哄她,我幼时就是用这些打发时间,挽娘不想与为夫感同身受?
她还是不开心,但她努力的去学。
她抱着我,三郎,你幼时真是辛苦。
我轻笑,心里想,傻丫头,辛苦,你也要学。就算哪一日我厌倦了你的色,我也离不开你,不好吗?
乔氏来找我闹,说我耽于美色,要写信回去让我母亲狠狠的教训挽娘。
我看着她满头珠翠,胡搅蛮缠装模作样,想起了幼时,她佝偻着趴在我母亲的炕上,贪婪的央求着大嫂送她一个陪嫁的珍珠络子那个蠢样子。
我厌烦,我警告她,若是喜欢老家,就去我母亲身边代我尽孝吧。
她不可置信的哭啼啼的质问我,她与韩氏,表哥定要偏心韩氏?
我告诉她,我不曾偏心,我在她进门前就告诉过她,我心里没有她。
她让我别后悔。
我心里一惊,告诉她,若她敢动手,我必不饶她。
我没想到,她的法子,是放蛇。
好在韩氏除了惊吓,无大碍。
我私下狠狠的罚了乔氏,罚到我一进她的院子,她就怕。
我想,怕了就好,怕了,日子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了,乔氏要的荣华富贵,只要她不对挽娘做什么,看在我娘的份上,我都给。
挽娘入门两年,我要回京述职。
我知道乔氏已经不敢再对她做什么,唯怕宋氏。
我“罚”挽娘闭门思过,还留了人。
走的时候,告诉她,我半个月就回。
就这半个月,就出了事。
乔氏死了,宋氏说,是和挽娘争吵,被挽娘逼的跳了井。
我头上青筋直跳,一派胡言!
母亲派了嬷嬷来,都不消老嬷嬷用尽全力,就已水落石出。
这些年,乔氏拉低了宋氏的争斗的脑子。竟然想用这么拙劣的手段,妄图一箭双雕。
她用宋家压我。
她以为宋家,还是那个宋家。我,还是那个要靠宋家提拔的穷举子。
大夫说,孩子没了,挽娘又伤了身,恐难有孕了。
我看着挽娘那要破碎的面容,心痛欲死。
宋家派来了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,那嬷嬷给了挽娘一支山参,施恩般的让挽娘注意身子,说乔姨娘去了,夫人看在她真心悔过又失了孩子的份上,原谅她了。
宋氏以为娘家来人给她撑腰了。
蠢货,那是宋家来示弱了。
示弱还示的高高在上,我的挽娘,岂能白白受此羞辱。
我搂着她,郑重的和她承诺,她所受的委屈,定为她讨回公道。
春去秋来,宋家越来越不堪了。
我眼看着挽娘身子转好。又不得不看着宋氏各种各样的缘由去磋磨挽娘。
挽娘房内的灯,子时前很少熄过。
那蠢丫头,总是傻乎乎的告诉我,送给某某家的礼物绣完了,贵人夸好,没丢了王家的脸面。
宋氏就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夸赞挽娘,哪副绣品又得了哪位贵人的眼,帮了老爷大忙。
说来,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,也真的要感谢宋氏。
挽娘的绣品得了安太王妃的眼,我搭上了安王。
九泉之下,她父母可还要谢谢她,也算送了家人一场。
宋家有更多的烂摊子来找我处理,我处理了这些年,也算仁至义尽了。
我要与宋家分道扬镳了,我总不能拖着王家几百口人陪他们去送死。
宋家气急,把我两个儿子都赶出了京。
我高高兴兴的接了儿子回了家,就看见挽娘浑身是血的倒在宋氏脚下,宋氏还在张口闭口宋家如何如何。
我恨急,宋氏,你猖狂不了几天了。
挽娘爱屋及乌,除了宋氏要的针线,总是给我两个儿子都做一些。
小儿子爱不释手。
他和他乔氏不一样,从小就被我送走,没染了他姨娘的贪婪和蠢笨。
他真的喜欢挽娘,他喜欢挽娘给他准备的东西,他的好东西,也会偷偷的分享给他的韩姨娘。
左右他才十岁,去找挽娘玩,我也不忍苛责。
可大儿子不一样。
他竟不经通传闯进庶母房内,庶母更衣他竟不躲不避,言语羞辱,还口出狂言,整个王家都是他的。
我叫他去前院问话,他毫无悔改之心,说,这是外祖母和舅舅告诉他的,问我,可有不对?
好好好,如此不忠不孝不知廉耻之徒,这岂是我的种?
我哄了挽娘半宿,心里也恨极,宋家,欺我太甚!
大业很是顺利,挽娘避着宋氏,讨好宋氏,连她最厌恶的大公子,也讨好三分。
我知道,她是不想我为了内宅分心。
她高高兴兴的给我传信,给我绣了一条青竹腰带,让我定要归家,看看喜不喜欢。
我承诺她,我一定会回去的。
可我万万想不到,我的大儿子,不但学会了登堂入室偷香窃玉,还不顾人伦,对庶母起了心思。
我冲了进去,划了他手臂一剑,将挽娘抱在怀里。
那逆子,不知悔改,竟反问我为何为老不尊,纳了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妾。
我怒极,废了他妄图触碰挽娘的手。
大势已定,宋家永远不会再掣肘我了。
宋氏疯了似的摔砸东西,叫喊着让我去救宋家。
可我不会再见宋氏了,因为她“病”了。
挽娘问我,大公子真的不是我亲生儿子吗?
他不是的,我不会有如此不堪的儿子。
我如今已经二品,官拜中枢。
我无法扶妾为妻,律法不让,朝堂不让,我的政敌也不会让。
所以,我让宋氏活着。
母亲想再给我娶妻,我拒绝了。
宋氏还在,我说我不能停妻再娶。
母亲聪明了一回,既然宋氏病了,总要有个平妻,管教后宅。
我还是拒绝了,我说,挽娘就可以。
母亲不太满意,说挽娘出身不好,让我找个大家小姐。
大家小姐,像宋氏一样吗?然后让我的挽娘晨昏定省,叩头奉茶?
我想,就让母亲在青山镇,做她的老太君吧。
我拖着整个王家走到今日,这些年,我其实很累。
有了挽娘,我才能得到片刻的欢愉与安宁。
而今,我想,这欢愉和安宁,大抵是可以长长久久了。
完
文/土豆土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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